思敏Elanor

“but less evil shall we do in the breaking.”

【弓盔/盔弓】护腕

[精灵宝钻情人节24H | 18:00 ] 

从雪中初遇,到末日决战前的匆匆道别。5个弓与盔的片段。一丢丢虐,是HE。

弓盔/盔弓都行,前后无意义,爱情友情自由心证。


《护腕》



图林第一次来到多瑞亚斯边境,是在离家后的第九个月。寒冬的风已吹落了树林里的许多枯叶,盖斯隆和格里斯尼尔把行囊中的最后一个面包充当了小图林今天的早餐。

 

“我们必须找到前进的方向,”盖斯隆说,“否则可能还没见到多瑞亚斯的王和王后,就葬身此处。”他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丘,于是他面对图林蹲下,说到:“少爷,我想爬上那座小丘,观察北方和东方的道路,很快就回来。”

 

“能不能带上我?我想望见多瑞亚斯!”图林高声呼喊。

 

盖斯隆摸摸他的头发,笑着说:“嘘——在森林里,大喊声可能会招来野兽或敌人。唉!确定行进的方向应是我的职责,我不愿拿你冒险。”于是他独自一人去了,留下图林和沉默的格里斯尼尔,在沙沙作响的落叶声中等待。

 

图林正四处张望时,突然听到一声清亮高昂的号角,长长的尾声回荡在空旷的林间。“格里斯尼尔!”他喊到,随即抽出随身佩戴的小剑,尽力摆出凶狠的架子准备迎敌,格里斯尼尔将他护在身后。

 

“不一定是敌人。”格里斯尼尔说,但他把一只手握在了随身佩剑的剑柄上,图林就站在他腿边。他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风吹落叶的瑟瑟声响。从背后来的一个声音,让图林迅速转身,把剑举起,他的手刚好举过格里斯尼尔的腰。

 

“你好,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格里斯尼尔上前一步开口说到:“你好。请问你是谁?”

 

“贝烈格·库沙理安。我是这片多瑞亚斯边境树林的护林人。”图林看见那人墨绿的衣角,努力地把头上扬,才望见了对方的面孔——他一头银发,像微微发光的落雪,高高的颧骨和优美的下颚透露光彩,双目清澈明亮。他的绿色衣襟上绣着金银两色的藤蔓纹饰,背上的箭筒插着零散几只箭,手携一把木制的黑色大弓[1]。

 

贝烈格说:“我没有敌意,只是在附近狩猎,准备回到住处,碰巧听见有人想去往多瑞亚斯。”他向下望一眼,看见正高举小剑的图林,不禁发笑。图林一惊,屏息敛气,脸上发烫,缓缓放下手,把小剑默默插回腰间。

 

贝烈格笑道:“那不是你们吗?”格里斯尼尔放开了轻握剑柄的手,说:“我们的确想要去往多瑞亚斯。”

 

他顿了顿,退到图林身后。“这是多尔罗明领主胡林的儿子,图林。”图林顿时感到双脚发麻,难以挪动。他低着头,看见白色的雪花落在土地上,化成一小滩水渍。

 

“我是格里斯尼尔,负责保护少爷的随从。”图林听见他说。

 

“原来如此。那么,我需要向王上阐明情况。你们可以暂时去我的住处,我才打了猎,很乐意与你们分享食物。”见图林和格里斯尼尔莫不吭声,贝烈格接着说:“不必担心,这附近没有敌人,我才巡视过。”

 

图林心中有些疑惑,抬头望了望格里斯尼尔,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图林见贝烈格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瞥见对方深灰色的眼眸,“就由你的少爷来暂且保管我的箭,这样我便再不能伤害你们。”贝烈格笑,轻巧地取下了箭筒,仍然蹲着,视线和图林的一样高。

 

图林惊奇地用两只小手接过浅棕色的木制箭筒,上面有一层温润光滑的蜡,木纹清晰,一圈水浪般的银色纹饰刻在底边微微发亮,里面装有十支白尾箭矢。图林仔细打量,爱不释手。但他身材太小,要费很大劲才能把它提在手中,于是他将之抛起来置于背上,竟感到那箭筒变得轻如羽毛。贝烈格伸出手来,图林低着头,正了正箭筒的位置,默默牵了。贝烈格这才站起来。

 

“等一下!”图林突然探头拉紧贝烈格,“盖斯隆还没回来!”贝烈格转向格里斯尼尔,听对方讲明了情况,于是就和他们一起等待同伴的回归。

 

这时图林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贝烈格牵住,掌心已经生出几分温热。他只记得父亲和母亲这样牵过自己。贝烈格的大手把图林的小手整个包起来,他的手腕上绑着一片深褐色的皮革护腕,凹凸纹样刻出一株开着小花的树植,图林觉得也十分好看,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三人静候在林中,直到雪越下越大。等盖斯隆归来以后,整片森林已经穿上了厚厚的白衣。

 

贝烈格把他们带回了猎人们的小屋,照顾他们,最终带他们去了明霓国斯宫殿。辛葛王当众宣布收图林为养子,并指定贝烈格做他的导师,教他各类武艺。贝烈格回到住处,回想这几日遇到的这个小男孩,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他歪歪扭扭地举剑,和痴痴地盯着自己的东西看的样子。

 

他决定先让这个男孩学习弓箭,于是提前找来许多练习用的、圆头的箭矢,做了充足的准备。

 

第一次单独跟着贝烈格待在一起,而且还是接受训练,图林难以抑制地感到紧张。这片林间空地对图林来说又十分陌生。贝烈格演示了一遍拉弓和射箭的基本要领,并不期待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等等,”图林接过贝烈格为他特制的小弓,正准备搭弓。

 

“先戴上这个,以免受伤。”他见对方半膝蹲下,从怀里取出一对护腕,为自己仔细戴上。图林吃惊地发现这副护腕正是几天前贝烈格手上的那一对,因为他看见同样的纹饰。

 

这护腕在他手腕上稍显大了一圈,但图林喜欢得不得了,有种欢乐自他心底升起。

 

“谢谢您。”图林说,“这是什么植物?”除了基本的问候,这是他到多瑞亚斯边境这几天,第一次主动对贝烈格说话。

 

“是紫杉树。”贝烈格笑着,“等你学会搭弓,我就带你去附近的紫杉树林玩儿。那里有很多这样美丽的植物,我还在那里搭了一座秋千。得美丽安王后庇佑,那片小林子至今被保护得很好。”

 

图林后来才知道,那片紫杉树林其实是贝烈格开辟的,护腕也全然由他亲手制作。

 

但当时,图林只被贝烈格所说的在秋千上玩耍的景象吸引。他抬头望着英俊的精灵,欣然接受了礼物。“一言为定!”他说,对方笑着点头。林间的鸟儿传来阵阵轻啼。

 

 


待到贝烈格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几十只奥克围住,手上仅有弓箭和一把匕首。他先飞速射死了一只持刀的奥克,夺过对方的刀后,朝一面杀去,艰难地抵御众多同时朝他砍来的敌人。

 

一只自远处闻声赶来的奥克,仿佛刚喝醉酒一样,跌跌撞撞地爬上不远处的一小块高地。邪恶的天性使然,他操起携带的箭,朝精灵射了一箭。贝烈格凭着灵敏的听觉,躲过了箭的直击,但长箭迅猛,擦伤了他的肩部,柔软的灰色上衣破损。

 

贝烈格会离开多瑞亚斯边境,来到这森林以外的危险荒野,是为了寻找两位叫果果和银星的朋友。它们是两只松鼠[2],一金一灰,多瑞亚斯的精灵们教会了它们说话,其中贝烈格与它们交谈最多。

 

果果和银星往返于贝烈格与其他猎人同住的小屋、许多散居在林中的精灵,以及明霓国斯宫殿之间,替精灵们传递口信。它们总会按时到达收信人身边,从未有一次失误。每次完成任务后,贝烈格都会挑最好的果松子喂给他们。果果和银星有时还会叼来被风吹落的花朵,贝烈格就把花瓣用特殊的技巧保存在束带里,挂在猎人小屋的厅堂中。

 

图林不知道贝烈格是什么时候认识果果和银星的,但他喜爱它们。有时他和贝烈格相对而坐,谈着关于近来的作战或日常琐事时,果果和银星就会突然冒出来,攀到贝烈格的肩膀上,又跳进他怀中逗他笑,图林感到惊讶,内心默默欢喜。

 

那年图林十七岁,他已经在贝烈格的猎人小屋住了八年。

 

有次他像往常一般回到小屋时,碰见贝烈格正慌忙地准备出门。“果果和银星不见了!”他一见到图林便说。

 

于是他们结伴搜寻,在森林中穿行了一整天,却没有结果。贝烈格意识到,它们可能被奥克带到了森林之外的蛮荒地带,心中恐慌,请求图林跟他一同越过多瑞亚斯的边界,继续寻找。

 

他们在一个小丘附近发现了一队奥克的营地,大概有一百来人。夜色中篝火红亮的光,映出角落里数十只被捆着的奄奄一息的小生物。

 

贝烈格和图林发起了偷袭,前者先用弓箭在暗处射死了小股奥克,不料被敌人发现,图林立即起身,举起佩剑作战。贝烈格在阴影中前进,帮小松鼠们解开绳子。它们全都惊慌地一哄而散,除了果果和银星睁大了双眼,安静地呆在原地。就是在这时,贝烈格没有防备地被奥克包围。他立即站起来,凭着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杀开出路。果果和银星跳进旁边的草丛里,毛茸茸的耳朵不停打颤。

 

正当奥克的箭擦伤贝烈格的肩膀,他必须忍着痛苦作战斗时,图林从另一边赶来,迅猛地发起冲击。一些奥克见此人来势汹汹,便落荒而逃。但那只射出长箭的奥克,仍站在高处,不肯罢休。图林正与正前方的奥克混战时,他朝图林射了一箭,那箭几乎直抵他的颈部。

 

凭着贝烈格训练他而养成的下意识判断,图林举着剑侧身躲开,那箭刚好擦过他的护腕,立刻被弹落。图林并不感到疼痛,望向那箭射来的方向,定睛找到高地上的那个黑影,双手持刀,直奔到敌人面前,刺穿那奥克的腹部。

 

确定附近的敌人都被杀光或逃走后,图林跑去与贝烈格汇合。就这样,贝烈格解救了自己的朋友,两人便带着果果和银星往回路走。图林把剑放回剑鞘,拿出一袋松果,给贝烈格分了一点,两只小家伙就在他们的怀里填饱了肚子。一路上,贝烈格心情极好,唱着图林听不懂歌儿,星光清明,圆月高悬,图林只笑着求他加快步伐。

 

图林一到家就先到厨房开了火,又从柜子里取来草药,按贝烈格教过的办法为他的肩伤医治。这时天边已露出了淡粉色的微光,而经过一夜的战斗和奔波,图林其实已经非常疲惫。

 

小屋中,一些精灵猎手正闭目休息,大多数正在闲谈。他们听贝烈格讲述了这次历险,都感叹贝烈格和图林的善意,又为果果和银星在炉边铺了一处小窝,它们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等众人散去后,贝烈格沉静下来对图林说:“你肯定又不回明霓国斯了吧?”

 

图林端着两碗热汤坐到桌边,笑到:“怎么?帮你这么大忙,这就要赶我走?”

 

贝烈格笑起来,食物的热气打在旁边的窗口上,凝成水雾。饭后,图林再次确认了贝烈格肩上的药已经开始发挥效用,他解开护腕,默默去洗净手,回屋休息了。贝烈格把上衣穿好,抬头看见窗外天空破晓,缕缕金线跳跃在嫩绿的杉叶上。

 

 

 

妮尔拉丝来到猎人小屋的时候,夜幕刚刚合上,无星无月,披风上粘着雨雾和一片深黄的落叶。贝烈格引她坐在壁炉边,递给她一杯热茶,不知如何开口。

 

“谢谢您。”贝烈格见她双手紧张地捏着茶杯。“这么说来,您没有找到图林?”妮尔拉丝开口便问。

 

“图林很安全,我在古老的南大道附近的高地找到了他,跟他聊了许久。只是......他不愿意回家。”

 

“那......”少女侧过脸去,火光映得她眼底一圈粉红。“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辛葛王和美丽安王后的宽恕和爱都不足以让他回来?难道他仍然怀疑多瑞亚斯有嫉妒着他的人?哪怕是念及我们的友谊......”

 

贝烈格的心隐隐发痛。

 

“姑娘,别太伤心,”他顿了顿,“图林要我跟你说,他感谢你为他作证,帮他洗清了冤情,他记得你对他的一切照顾,只是对你心中有愧,无颜再回来见你......”贝烈格快要说不下去。

 

“但如今他长大了,想要离开这里,按自己的方式做主,领导一批他选择的人。而且,”贝烈格的目光越过妮尔拉丝的肩膀,沉沉道:“或许人类和精灵本就不应该遇见。因为不管怎么说,人类寿命有限,他们牵绊着我们的心,但只留给我们漫长的回忆。”

 

这些对于一位精灵来说,都是常识,但贝烈格觉得,此刻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他的思绪竟转不过弯。

 

妮尔拉丝听了这话,沉默下来,暗自思考。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问:“可是......即便如此,难道精灵和人类的友谊就应该完全忽视、完全错过?既然图林还记得多瑞亚斯仍有惦记着他的家人......和我,他或许就该尽快回来!”妮尔拉丝的嗓音带着哭腔。贝烈格为她找来毛毯,也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坐到她身边。

 

“或许是图林身负某种命运,迫使他与我们这些精灵再不互相干涉呢?”贝烈格喃喃到,一种恐慌席卷了他全身。

 

妮尔拉丝临走前,贝烈格赠给她一盏提灯。再次向他道谢后,她便出了门。贝烈格望着那远去的烛光,渐渐消失在黑色的树影中。

 

那个秋天,贝烈格召集了几位优秀的猎手,把他们安排驻守在多瑞亚斯边境,好接替自己的岗位。然后,他打包好所有必要的行李。临走前,果果和银星吱吱吱地钻进贝烈格的领口和头发里,用小脑袋蹭他的脸颊。

 

但他没有向任何人告别。

 

“不过几十年,图林的一生将匆匆而过,我很快就会回来。”

 

于是,一个初冬的夜晚,不等太阳东升,贝烈格就踩着雪离开了多瑞亚斯,他的故乡。

 

然而,对图林来说,他却害怕再次见到贝烈格。他自己说的那句“不然,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道别”在他心底徘徊,嗡嗡作响。

 

实际上,直到加入这群不法之徒后,图林才意识到自己在多瑞亚斯边境的那三年有多快乐。那时候跟贝烈格在一起,白天只管杀奥克,晚上就在猎人小屋里同精灵们煮酒话闲,贝烈格偶尔还会教他些辛达语。那时候他自在得很,不担心第二天的伙食怎么办,也不愁脚下的路该去往哪里。多瑞亚斯边境那么美,绿树环绕。每次他赖在贝烈格屋里不肯走,他就可以一直在那里睡到天亮。

 

如今他不光得考虑战略大局,还要考虑一行人的吃喝住行,而且还借住在小矮人的山洞里。在外作战经常受伤,图林手下的人想帮忙,却没个轻重,他也都忍了。他坐在阿蒙如兹山平坦的山顶,金桔色的夕阳前枯枝朦胧,寒风吹得他心烦意乱。

 

他心里想着,像贝烈格这样的人,曾穿过森林与荒野来找自己,应该是某种奇迹。

 

当晚,奇迹再次发生了。

 

贝烈格一言不发地突然出现在图林与众人围坐起来的篝火旁,掀开雪白的兜帽,因奔波而略微凌乱的银发披肩落下,见众人受到惊吓,他大笑起来,然后忙从宽大的斗篷底下取出干粮食物,分发给这些与他毫不相干、毫不相似的人。众人都连连道谢,啧啧感叹,只有图林呆在一旁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眼睛又酸又涨。

 

他顾不得旁人怎么看他的,扔掉剑靠在他肩上。他感到抱歉,十分抱歉。贝烈格都知道。

 

图林悄悄找到密姆,要他为贝烈格准备最宽敞、最舒适的厅室。图林取出前几日狩猎得来的柔软光洁的野兽皮毛,铺在床上,又往底下塞了柔软的棉毯。

 

“肯定比不过原来住的地方。”图林低声说,左手持着蜡烛,引贝烈格走到厅室口。至于阿蒙如兹的其他地方,图林想等到明日,再带贝烈格慢慢熟悉。

 

“你的手怎么了?”贝烈格突然问到。图林心里一虚,心想凡事总是瞒不过他。他把蜡台放在厅室中央的木桌上。“前几天打猎,从小丘上摔下来,手臂伤了。”

 

“我给你看看。”贝烈格皱了皱眉,图林不喜欢那模样,他觉得那模样是贝烈格还在把他当小孩儿。

 

但他听话地在桌旁坐下,伸出了右手。贝烈格的十指在他护腕的绑绳上灵巧运作——那护腕是贝烈格第一次给他上弓箭课时送给他的,上面印着紫杉树的纹样。

 

图林仔细看着,发现尽管使用弓箭多年,贝烈格的手指完全没有老茧,年轻而且白净。周围静得很,他好像听见那根烛火燃烧的声音,那声音挠得他心痒。不知怎么地,图林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贝烈格时的情景。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冬天,贝烈格蹲下来与自己平视,脸庞被银白的雪花映得发亮。他想起孩童时的自己竟误以为贝烈格是敌人,感到好笑,敌人怎么会这么好看。

 

贝烈格一点点把护腕上的绳子剥离开,卷起他白色的袖口,粗糙的手臂皮肤露出来。贝烈格抬着他的手臂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从多瑞亚斯带来的药膏。他朝图林瞪了一眼,图林便乖乖任他往自己的手臂上上药。他瞄见贝烈格嘴角有忍不住的笑意,然后自己不知为何也笑了。

 

“妮尔拉丝来找过我。”贝烈格为他上好药后,突然说,“我对她说,你记得关于她的一切,但愧对她的恩情。”

 

“后半句是真的。”图林一边叹到,一边吹灭了烛火,躺上了床铺。贝烈格心底那恐慌又追了上来。

 

但图林无法入眠,贝烈格也只是躺着。

 

“你们人类的记忆真是短暂。”

 

贝烈格侧着身,看着图林,仅凭对方呼吸的频率就能知道他还醒着,这是图林还小的时候,他就掌握的技能之一。他牵住了图林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嗯。”图林闭着眼,陷入沉默。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地交错,四周暗黑一片。

 

然后,图林突然亲吻了贝烈格的额头。“你和那精灵少女不一样。”他说,“我不会忘记你。”

 

他握住了贝烈格的手,睁开眼,看见银色的长发铺满了枕头。他找到他的目光。

 

“我们会在一起——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在阴冷潮湿的洞穴,或是苦寒的野外。而是在绿树环绕、金色花朵盛开的屋宇,与清风和蓝天作伴。”图林顿了顿,观察贝烈格的反应。

 

“我们的家将有开阔的厅堂,温暖的壁炉,充足的食物和补给。我会需要武器,但不再离家作战,除非万不得已。”

 

贝烈格听了这些,沉默了很久。

 

“好。”他最后念到,另一只手盖住图林的手背,心中仿佛有块巨石被缓缓抬起。

 

 

 

埃德拉希尔随芬罗德王离开后,在与索隆的妖狼的搏斗中战死。他的一位属下,埃洛菲尔[3]从那以后就退居家中,战斗的勇气逐渐褪淡,直到一段时间以后,他听闻“弓与盔之地”的领袖,戈索尔本人,来到纳国斯隆德,他心中才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他加入图林麾下,认为这位新领袖应有一番作为,而自己将在他短暂的生命期间一直效忠于他。图林在几次小范围主动出击的行动中,注意到埃洛菲尔处事妥当,剑术不俗,便要他成为自己近身卫队的一员,埃洛菲尔也欣然复命。

 

埃洛菲尔的第一件任务,是在冬季来临前,跟随图林巡视纳国斯隆德的边境。一段时间内,他们几乎没有遇到敌人,偶尔发现小股奥克,队伍在图林的带领下杀敌迅捷,而且没有浪费时间庆祝,平时就在野外扎寨。就这样,他们连续奔波了一个月。

 

但一个大风呼啸的漆黑夜晚,一群奥克和食人妖趁机偷偷潜入了他们的营地。

 

是一道闪电让所有精灵提高了警惕,而图林这时正好被噩梦惊醒。但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战斗时机,因为敌人已经绕过守卫,从营地内部发起了屠杀。埃洛菲尔醒来时,看见眼前的图林没来得及穿任何防御衣甲,仅手持一把古尔桑剑,就砍倒了十余只高大的奥克,红色的火光与图林的黑影在帐篷上疯狂舞动。

 

埃洛菲尔也迅速拿起了武器。图林和他杀光闯入营帐内的小批敌人后,立即冲出去,见精灵们已经乱作一团。于是图林骑上马,大喝一声,迅速整编领导起盲目作战的士兵。

 

埃洛菲尔听从图林的指挥,也加入了战场。但就在他忙着杀敌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营帐内传来图林的声音——那声音即像悲鸣又像怒吼,于是他忙奔回去。只见图林在狂怒中双手持剑,发疯似的乱砍一具奥克的尸体,即便那奥克已经被千刀万剐,面目全非。

 

“啊——!去死吧!”图林大声咒骂。一道闪电劈过,他脸上满是泪与血,手中的古尔桑黑剑发出阴毒的冷光,连埃洛菲尔也大惊失色。

 

“图林大人?”埃洛菲尔看见他终于疲惫下来,双膝落地,他上前一步问。但图林一声不吭,从那奥克满是黑血与腐肉的手中,拨出一个东西。埃洛菲尔凭精灵的视力和记忆,认出那是图林的护腕,因为上面有做工精致的紫杉树纹样。图林每日必不会忘记佩戴它,哪怕仅仅只是在厅堂内与战士们商议战事。

 

埃洛菲尔开始害怕,不敢接近图林。直到图林头朝地面倒下去,他才走上前,想扶起他,但图林又怀着怒火猛然站起,撞开了埃洛菲尔,身无铠甲地独自闯入战火与暴雨中,留下埃洛菲尔满心疑惑。

 

那场突袭并没有持续多久,精灵的队伍在一夜之后便大胜。第二天,灿烂的太阳照常升起,雨水冲走了奥克和食人妖的臭气,精灵们心中再度充盈着期盼,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队伍出发前的早晨,埃洛菲尔见图林红肿的双目充满疲惫,他一言不发地穿锁子甲,收拾刀剑,埃洛菲尔心中纵使有疑问也不敢多讲。行军一整天,图林除了下达必要的命令之外,什么话都不肯多说,也不接受埃洛菲尔或其他任何人的帮助。有那么一瞬间,埃洛菲尔觉得自己的这位领袖有些奇怪。那时候,图林才刚刚被纳国斯隆德接纳没多久。

 

但在那次突袭后,埃洛菲尔就几乎再没见过图林戴那双护腕了。而图林其实是把它带回了纳国斯隆德王国,妥善存放在自己寝房的一个盒子中。除非遇上他认为背水一战的战斗,他才会再次打开盒子并戴上。他想如果他战死了,至少人们还能将之与自己一同埋葬。不过,旁人无从得知他的这些想法。

 

后来,图林召集人手,要在纳国斯隆德的大门前建造一座巨桥。尽管埃洛菲尔并不完全认同这一策略,一些人还劝说他尽早另择明主,因为他们说图林性情阴郁、古怪,有些不近人情。但埃洛菲尔对图林仍然保留一些敬意,他还是加入了这项建桥工程。

 

然而,王国沦陷时,埃洛菲尔心中充满了悔恨与埋怨。他生前的最后一眼,是看见图林呆站在格劳龙的面前,毫无动作,如同一尊黑色的石像。

 

 

 

一阵剧烈的震动把图林惊醒。

 

“图林,‘时候’到了!”一个精灵模样的陌生男人站在他身边说。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暗沉幽静的房间里,乌黑的天柱高高顶起,白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人浅蓝与圣白色的衣袍上。图林不记得这是哪里,但他浑身都感到年轻,几乎有些轻飘飘的。

 

他仍然穿着那天杀死格劳龙时的锁子甲,衣袖上龙血的黑渍提醒他那不是一场梦,但那记忆感觉十分遥远。那把“死亡之铁”又变回了最初安格拉赫尔的模样,静悄悄地睡在自己腰间。

 

那人又开口说,自己叫伊昂威,是大能者曼威的传令官。很久之前,魔苟斯被驱逐到虚空之境,但如今他回来了。

 

“诅咒你和你的家人的大敌回来了!”他说。“走吧,胡林之子图林!漫长的岁月以来,只有你一位人类还停留在曼督斯的殿堂不肯离去。现在,‘时候’到了!出发吧!”伊昂威的言语盘旋在高空,如同昂扬的号角。

 

于是,图林想起了一切。想起了“欢笑”,想起了墨玟与胡林,想起了萨多......他的思绪猛然缩了一下,如同刀尖不小心刺到手指。但他想了下去,也跟着伊昂威走了下去,穿过一道道走廊和一间间厅堂,如同穿过一张张记忆的帘幕。

 

一路上,他看见一些精灵如同幽灵一般在这里停留、徘徊,有的在低头垂泪,有的望向窗外远方,有的两两相对却不说话,但他们都无视伊昂威和他的经过。广阔的圣殿内无比俱寂,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与心跳声。

 

“图林?!”有熟悉的声音叫他。

 

“图林!”那声音又向着他喊了一声。他看见贝烈格的亡灵正微笑着对他挥手。

 

他还是那一头银发,白得发光的样子,像初冬缓缓落下的雪。

 

贝烈格看见图林从自己眼前走过,一时百感交集。他不知道图林如何能出现在这里,但他确信这不是梦,因为“这里”没有梦。大乐章的编织正来到最后的顶峰,他几乎可以听到那几个音符的颤抖。所以他笑着。他用亿万年的时间来等待这一刻。

 

他们就这么望着彼此,所有的话语都凝噎在喉。滔天的战鼓声和怒吼声轰隆隆从殿外传来,大地与天空颤动不止。贝烈格觉得自己就像过了一生。

 

他该走了。贝烈格朝他点点头。

 

于是,他看见图林单手抽出安格拉赫尔,焰火般的光泽闪过他的面容,他高大挺拔,容光焕发,成为图林·图伦拔最好的样子,他戴着他们第一次练习弓箭时,他赠给他的护腕——它将最后一次,作为贝烈格的心血,在战斗中保护他。图林对他喊:“等胜利后,带我去多瑞亚斯边境的紫杉树林!”

 

贝烈格笑,泪水不停夺眶而出。

 

图林郑重地最后一次看向贝烈格,转身跟上伊昂威。贝烈格在他身后,透过无尽的泪水看见图林黑色的背影变成了一团白焰,在曼督斯殿堂的尽头缓缓升起。

 

(完)

 

注:

[1] 服饰参考油管博主Volda Divnaya的cosplay。贝烈格的弓箭“贝尔斯隆丁”,也是紫杉木做的。null

[2] 贝烈格跟两只松鼠交朋友的灵感,来自于kimberly80的画作。

null
[3] 埃洛菲尔是原创角色,名字是瞎编的。

 


碎碎念:

写了个末日决战的HE,希望能甜到大家(虽然中间有点点虐,我写得也确实痛苦QAQ)!还是喜欢末日决战这个设定啊,不然真的大家都永别了,太虐了55555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感到自己的语言好乏力(摆烂了[笑cry]

anyway 情人节快乐!

【读到这里的大佬们给个评论吧这些大家!大家的评论真的是我写下去的动力谢谢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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